这么多年,我干嘛去了?我去找公益的根了。我找了一圈,现在又回来了。我们前面讲的传统文化、传统智慧与公益人才培养,在我看来就是国学与公益的关系问题,如果我还算个公益人才,那我就来讲一下,我这个公益人才是怎么养成的
1970年我作为哲学系的学生走进四川大学,读了三年书,留校任教五年,这是我的第一个八年,迷恋西方哲学;之后在中山大学读了三年研究生,在中国社科院当了五年的研究人员,渡过第二个八年,想的是怎么用西方的思维方式追随西方的文明;然而逐步地我意识到正是这个文明把人类引向毁灭,一代人和几代人的享受毁掉地球千百亿年的生物资源,并且活的并不好并不开心。那怎么办,继续跟着欧美走去寻找,于是我又花了第三个八年去学习西方的环保药方,到美国做国际环境政治的访问学者,回国后创办了地球村,搞绿色社区、绿色传媒、绿色生活,推动了诸如26度空调、垃圾分类等等这样一些公民活动和公共政策。当然这一切也得到了国际社会的认可,在2000年的时候获得了被称为诺贝尔环境奖的苏菲奖。他们让我讲道家、佛家、儒家,说他们西方遇到了问题,环境问题怎么解决人无限的发展欲望和有限的资源矛盾,他们发展主义的方式走不通了,你们中国有办法吗?那时候我很惭愧,我不懂中国文化,怎么办?
从第四个八年开始,补国学,满山遍野走大半个中国寻访国学传人,我发现儒家讲人事,佛家讲人心,道家讲人本,医家讲人身,整个中国文化给了现代人安身立命的智慧。然后我发现了乡村,特别是在贵州、有云南、四川,我们拍了十个乡村,九个民族的片子。我发现那里的信仰体系、知识体系、管理体系没有完全垮,他们的生态体系、自然养生和乡土文脉还残存。我看到那是能使人类活下去的希望,人类能走出困境的希望。但是这样的乡村在一天天消失,怎么办?于是第五个八年,开始了乡村建设的落地实践。
2008年5.12汶川地震以后,我带着团队离开北京来到四川彭州通济镇大坪山,以灾后重建为契机,和当地政府和村民一起,在废墟上建立了一个叫做乐和家园的生态乡村。呆了两年跟村民一起建生态房子,在城里面建生态房子很难,我们把村民组织起来,他们愿意选择那样一种低消耗能源的生态模式,房子通过刘加平院士带着义工团队的设计,整个房屋减碳60%。此外我从世界粮农组织那里知道,如果我们把石油农业变成生态农业,将减碳80%,所以农业的可持续发展真的是文明的希望,也是可持续发展的根基。在山里走着路接到一个电话去纽约克林顿基金会领奖,我当时领完奖以后发表的感言讲到了西方的环保经验要和东方的乐和智慧相结合。一周后我星期回到大坪山和村民一起修路盖生态房子建生态小农场。
2010年我到了重庆巫溪县,那里的县委政府将这个大坪山的模式从一个村开始试点,效果很好,于是逐步扩展到全县的乡村建设乐和家园,我们作为社工为政府主导的乡村建设提供理念和技术的服务。重庆巫溪的实验又引起了中央统战部和光彩基金会的关注,觉得这种模式可以在某种程度上破解农村留守儿童的问题,于是支持我们在巫溪黔江酉阳三个区县做了一个叫做“光彩爱心家园-乐和之家”的项目。有三十多个社工,不管是炎炎夏日,还是寒冷的冬天都在一起陪伴留守儿童和困境儿童。孩子得到了各方面的培养,乡村社会被激活,社会组织起来了,社工们也成长了。作为政府购买服务的最早的社工组织之一,我们在2013年开始参与重庆南岸乐和社区的实验,并受邀到湖南省长沙县参与乐和乡村建设。当时计划做三个乡村,结果两年后有了三十多个试点村。去年10月我们到了孔子的故乡山东曲阜。我们的社工和乡镇干部一起,在村里建立互助会,把散沙一样的村民组织起来,组织起来就有了力量和道德的修复。其实村民们就是像梁先生说的一样,向上心强,相与情谊厚,他是很愿意能够成为一家人的,他很讲公道的,只要我们用一种社会组织的形式提高他的组织化程度,给他一种组织形态,大家就会共同来搞公共事务。还有做乡村小剧场,还有把农具留下来捐出来做乡村记忆做农具秀,还有太多太多的故事。
我和我的社工团队就在这个过程中学习成长。乐和社工的服务包括五个功能,即方法提供,能力建设,教育辅导,公益感召,资源引进;六个方法,即社会调研,社会组织,社会教育,社会活动,社会宣传,社会记录;传播乐和理念即自立、互助、公益为内核的乐和治理、乐和礼义、乐和生计、乐和人居、乐和养生。公益、国学、乡村,就是滋养我们的三宝。
乡村建设也像种树。我们与当地政府和村民一起种两颗树,一颗是乐和治理之树。树的根部是建立以互助会为自治基础、以联席会为共治平台、以社工站为技术支撑、以党委政府为主导力量的社会共治,大事政府办、小事社区组织办、私事自己办的三事分流责任共担,以及投入改革和公共资源分配的改革的利益共享。这个社会机制的基础上构建空间,大院作为公共空间。书院作为学习空间,庭院作为生活空间。在这些空间载体上进行耕、读、居、养、礼、乐的活动。活动设计时考虑价值观知识点、行为范放在里面。最后在这颗乡建之树上要结出果果:乡贤、乡童、村官、社工、义工、游客、创客。
另外一棵树是乡村生计之树,这是需要城市和乡村一起来种的树:互联网+互助会,再加政府监保、公益担保,法律确保,然后众筹联营共享作为树干,枝头挂的果子有一分田即众筹生态小农场;一个院即用乡村房屋发展养老产业和旅游产业;一个园即依靠互联网在乡村发展创意产业;一群娃即依靠互联网和乡村的空置房屋办民办教育以及乡童的教育。这棵树的土壤是社会投资、旱涝平衡;全民参与、食品安全;社会力量、城乡统筹;万众携手、保种救土;精英回流、凤凰反哺;乡村认证、信誉重建;妈妈回家、告别孤独;告老还乡、归根复命。它的根系还是自立互助公益、差异互补共生、尊重沟通包容的乐和思维。
农田是万年的古迹,农具是千年的文物,农村是古老的名胜,农夫是历代的恩人。但是今天的乡村资源和劳力被拿走了,留下的是被成为”386199部队“的留守妇女、留守儿童和留守老人,工业化、城市化的进程是以乡村的衰落和许许多多乡村家庭的分裂为代价的,我们的公益,该不该回望乡村反哺乡村?
公益是国学的本质,乡村是国学的根基。乡村社会是中国有形的根,乡土文化是中国无形的根。
公益人,请把根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