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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联网下一幕的公益突围之路
2017年05月05日 作者:郭力

在中国基金会发展论坛的“秘书长说”系列活动的今年首场沙龙上,关于互联网与公益事业的一大批建设性、前瞻性话题被集中挖掘和热议,在当前互联网又一波井喷式发展的新格局下,引爆了新一轮的公益行业大讨论。活动分为主题对话和圆桌论坛两个部分,邀请百度基金会秘书长郭力、爱佑未来慈善基金会秘书长蒋昭华、三一基金会秘书长赵文洋、阿拉善SEE基金会副秘书长张媛、善达网CEO杜娟、壹基金企业合作总监丁干围绕这一主题分享独到见解。受篇幅所限,内容略有删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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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对话:互联网公益是不是伪命题?


吕全斌:大家好,我是中国基金会发展论坛的秘书长吕全斌,之前跟郭力聊天的时候,聊到一些关于互联网的话题。作为一个公益人,我听了以后真是感觉耸人听闻,饭都没吃下去。当时他的很多观点极其开我的脑洞,大致可以概括成互联网有可能会冲击公益行业。而对比行业现状,很多机构还只是把互联网当作一个筹款渠道。所以我觉得这是个特别有意义的话题,就把今天对话的题目定为了“互联网公益是不是伪命题?”。接下来欢迎郭力,他老说自己是行业新兵,其实也是老人了,平时极少能请到他发言,机会难得。有请老郭!


郭力:大家好,我叫郭力,确实是公益圈的晚辈,看到很多前辈和老朋友在场,现在紧张的不得了,说的不对的地方请当面指导。稍微说明一下:第一我完全是以个人身份来参加这次行业内部交流,所有观点都代表不了我供职的机构,也不植入供职单位的品牌和观点;第二既然是聊互联网,这东西发展太快,我说的内容只有非常短的保质期,此时此刻我这么想,可能下礼拜自己就变卦了。所以尤其对于在座比较年轻的弟弟妹妹来说,我建议你们不要听任何人的建议,独立思考,批判性的接收信息。


第一部分:关于思维方式的一些铺垫


吕全斌:又谦虚了,其实郭力是比较少的经历过很多种角色身份的公益人,现在又成了互联网产品经理。今天很多想法,可能都得益于他站在互联网产品和公益的跨界视角,事实上有很多焦虑,担心公益在整个互联网的趋势下发展不好,说说你担忧的点在哪里吧?


郭力:一上来就让我说担忧,把我往坑里推哈。你也知道,咱们行业有个习惯,但凡说点消极的、批判的话就容易被炮轰,不像有的行业。上周徐永光老师演讲时还说他老当炮灰。咱们行业是喜欢积极肯定的话,听不舒服就会说你走开,我们公益事业好着呢。


吕全斌:其实也没啥你别害怕,万一被批判一下也没准能成网红呢,必须要跟我们多说点干货。你刚说的这其实是个思维习惯的问题,不同的人看问题的习惯不同,你觉得应该用什么思维方式来聊互联网、聊互联网公益?


郭力:不敢说应该怎样。咱们看待问题大体上无非就是事实判断和价值判断两种姿势。比如一个事可以用一大堆的因素和数据去衡量,分析它究竟是什么样的。而公益的事往往是价值判断的多。只说我自己,过去我基本是会先考虑这事应该是怎么样的,只听自己希望听到的事实,没多少客观分析。可能因为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最初从事公益,都是缘起于一种相信和期待的价值判断,不是计算得出来应该做公益。所以从根儿上说价值判断有点先入为主。对于公益这么有情怀的事,你如果告诉我一个没什么情怀的事实怎么行,你走开,我不听。但是,很多事又是非常复杂的,比如我以前做残疾人教育就业,粗想起来当然简单,应该多做培训,让残疾朋友们学到一技之长,自强自立。后来发现跟人打交道,人性很复杂;跟公益机构打交道,机构各种利益关系甚至内部管理很复杂;跟政府打交道更复杂。这些复杂性逼得我不得不去把很多思考停下来、慢下来。还说句培训,如果就业岗位开发的不够,一味的给残疾朋友们做培训没有实际意义;如果他找不到一个收入还行的工作,那对他来讲就不划算,宁可在家躺着吃低保。意识到了很多事的复杂性之后,我慢慢在转变思维习惯,越来越偏向依靠客观事实、通过数据去冷眼旁观。


公益事业是需要非常单纯的、一条道跑到黑的价值判断,毕竟这行业还在创业发展,只不过思路太过笔直的也不成。比如有个小伙找我谈资助,做环保的,说对雾霾有意见,要各种宣传、上访、打官司,最终把京津冀一带所有工厂全都关闭或迁走。我替他出一身冷汗,劝他这么想可不行。他说你走开,不支持就别捣乱,这是他的理想和“远方”。

对于我说的一些不考虑现实复杂性的思维习惯,我给它起个名字叫做“远方病”,是说作为一个有点清高的公益人,满脑子想太多诗和远方,只相信和忠于远方,于是眼前的事即便不是诗,也不能够是苟且,对不够美好的事就下意识否定和厌恶。反正我自己之前是患过这个“远方病”,现在康复多了。不过好像又患了新的病,叫“产品病”老想从产品的角度去衡量很多事,恨不得把一切项目当产品来看,一会儿恐怕我就要犯这病。


说回到互联网和公益的事,行业里每个人有不同的领域和背景,需要见仁见智。我自己是选择一种“驴友”心态,背包客旅游的那个驴友,说得好听点是“践行者”。诗和远方都还要,远方依然在,道路可不同,摸着一块块石头慢慢的过一条条河。在道、法、术的不同层面上,灵活判断,比如“道”的层面,需要革命理想,战略上藐视一切现实,有的事也没法验证,也就是价值判断,选择相信。法和术的层面上,尤其是涉及到互联网,就需要非常谨慎,用数据去算,用逻辑去判断,甚至套用点经济学的、社会学的、传播学的、心理学的公式和理论,去比一比看,看看结果是不是一样。不一样的就要小心了,少做拍脑门的简单判定。所以,承认和认清问题的复杂性,尽量客观的进行事实判断,是有效探讨的一种基础。最最不可取的,是那种极端的、非善即恶、非对即错的路数,容易坑了自己,而且试错成本、机会成本太高,一旦发现行不通可能相关的人和资源就直接流失了,也是行业的损失。


第二部分:互联网公益的现状和危机


吕全斌:“远方病”这个词有意思,面对复杂的问题,公益组织除了有目标,得知道如何在复杂的现实中去实现它,而不只是跟患上“远方病”的病友们交流。那咱们聊现实。我们谈到互联网对公益的影响时,一般还是比较浅的层次,我觉得你把这里面的复杂性先给大家剖析一下,比如说你怎么理解联网公益,或者说互联网对公益的影响有哪些维度?


郭力:好。我们平时谈论的互联网和公益,时而太过具象化,比如说就是一个筹款渠道,时而又过于抽象,比如说能提升效率。一会儿说着说着我肯定也会说乱乎了,这话题太大是需要写本书的,每个人也有认知和表达的局限。我是这么看,分成至少三个层面来看。首先就是把互联网当作工具的层面:比如用互联网来通讯、来做OA做内外部管理、来接收信息和学习素材等等,这个层面上的结合虽然非常日常、非常紧密,但互联网并没有触及和改变公益最核心的业务,这个不能叫互联网公益,顶多是借助互联网工具来提升了执行效率,核心业务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咱们今天讨论题目叫“互联网公益是不是伪命题”,我估计就是从这个层面上提炼出来的,如果仅说这个层面,确实还不好称为“互联网公益”。


稍微深一个层面,流行一个词我觉得挺好,说互联网是这个时代的一种“基础设施”,就像工业时代的蒸汽机、电灯、电话一样,没有本质的区别,也不再神奇和特别,它就是我们马路、商场、自来水。在这个层面上,它逐渐成为了很多机构的核心业务的新的载体,真实的发生了一些融合,并且创造出了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新玩法,比如说转发或集赞还能配捐,比如说捐步、捐关注然后变成了比如阿拉善种的树等等。利用互联网这种新的基础设施,我们改变了资金流向,改变了协作关系,有全新角色的主体进入到业务的底层设计,导致了一批公益机构的核心业务和基础战略发生了变化,自此开始可以是提一提“互联网公益”的概念。


但也请稍等,除了个别新事物、新业务的萌芽创造,绝大多数机构和业务还只是把传播或者筹款从线下直接搬到了线上而已,哪怕做几个H5小游戏让人玩玩,或者把线上线下资源打个包互相拉动一下,也不一定好称为互联网公益,虽然技术和资源是用上了,业务也结合上了,但结合的不够。说不够的主要原因是互联网能够和应该起到的推动作用远不止于此,它对于社会、经济以及全民认知的改变能力也远不止于此。如果公益行业就此满足,踏步不前,好日子怕是不会有多久,因为它应该发挥的作用没起到,但是对于其他很多行业可是已经起到了。只是一些单点的突破,还不是行业、产业的升级,更没有改变多少网友的认知,没准反而塑造出一些更加狭窄和片面的认知,比如说你现在手机上收到来自一个公益人发的一个帖子,看标题大概其是个公益项目,那么不用打开你是不是都知道十有八九是在求捐钱?这种公益对外塑造的认知,比如互联网公益就约等于是在线捐赠,其实带给普通公众的体验不好,被劝捐多了会不耐烦,不容易大规模的调动公众的能动性。这里所谓的大规模,是类似网约车、网络直播影响的以亿人次为单位的大规模,不是几百万捐款就沾沾自喜的大规模。


那么最深的层次是啥,其实我也不会定义,姑且先称之为“认知带宽”。这么来解释:先说“认知”,比如现在满大街的小黄车、小红车,周围朋友和我都感觉到,骑车变成了一件特别自然的小事,只要天气不赖,很短途的出行就骑个小车。这时候哪还用的着公益机构再宣传绿色出行?这就是互联网对于一种旧事物、一个新产业、一种生活习惯、以及最最重要的是一种几乎全民认知的重新塑造,快速洗脑式的塑造,互联网可以让一件事的性质和形态发生巨大改变,咱们回想下,近几年我们是不是对很多行业的认知都在发生变化,而公益利用互联网改变和打造了多少大规模的新的认知?数数看,其实没多少,或者说没什么,或者说约等于筹款那种太窄了。还是强调大规模,比如几十万人挂月捐的规模大概也不能叫大规模。


再说说“带宽”。认知一旦可以被改变,相关领域就会被催生、摧毁,或者可能受冲击。跟上节拍一起摇摆,也许就共振出一个量和质的飞跃,否则普遍都存在危险。为什么?虽然互联网上数据传输的带宽是接近无限的,但是每个人接收信息的带宽是极其有限的。一个残酷的现实,就是之前罗振宇提出一个“国民总时间”基本恒定的概念,每个人的精力、财力、注意力都有上限,你看了很多直播就没时间玩网游。低头看我们每个人手机一块5寸左右的屏,车上可能有块10寸的屏,电脑也许20几寸屏,电视机比如50寸屏,暂时我们这些人,从早到晚每天就面对这几块屏,大量个人时间都耗费在这几块屏幕上,看了这些内容就没机会看到那些内容,喜欢或者厌恶了一件事就一定会挤压与另一件事的互动。请大家自问下,我们每天从这几块屏幕上能看到多少公益相关的内容?再跳出我们这些业内人士,普通公众呢,能看到多少公益?多的过王宝强、白百合么?拼的过大长腿、段子手么?流行的激进的信息推送正在塑造引导着我们的兴趣和认知,我们在近似麻痹状态下接收着我们不一定有意识、有目的想看到的信息。那么结果呢,是绝大多数人都不再有富余的时间、注意力。你想向我宣传公益,谢谢你,但是对不起,我根本看不见或者真的没时间看,渐渐也影响兴趣。


我觉得在“国民总时间”之外,还可以有个“国民总情怀”的话术。比如你特别沉迷古典音乐,就不一定还能精通国标舞或者下围棋;如果你的业余时间在旅游或者组乐队,很直接的就会没有特别多时间再去做公益志愿者。这不是偷换概念,这些事实原本线下就存在,很多跟兴趣和情怀有关的事物之间,本来就是会有取舍、有竞争,因为基础都是依赖人们有限的注意力,现在越来越多的拉到线上,差别变得越来越明显。这里我想提醒的是,未来,任何行业都有可能跟原本看似无关的行业去竞争,最终,公益也要跟文学、艺术、旅游业、范娱乐业等等行业全都拉平了、摊开了来争夺人们的兴趣和情怀。如果你现在还不认同这个事,我武断的怀疑半年到一年时间,你可能就体会出我现在的心情了,就看看自己兴趣爱好的变化和花费时间的方式就可以了。就说现在,想把一些公益信息传播出去并且引起大量关注就已经太难了,成本太高了。虽然有些机构暂时能找互联网公司要点免费流量、广告位之类的,但并不是说这事就没成本,要来的资源毕竟是不可控、不一定可持续发展的。另外没有这些外援的机构怎么办,一个帖子求这个求那个帮转发,最后千八百次的浏览量,是不是还不如在广场上举个牌子看到的人多,想找大号推一下,刚一寻价就吓死。


现在互联网又在经历一波井喷式的发展,公益事业想追上、想占稳一席之地,会越来越难。毕竟公益不是刚需,也不是主流。互联网一边赋权、赋能给公益,就像赋能给任何一个行业一样,一边也不排除就会起到稀释和挤压的作用。所以我感到很担忧,尤其在这个还看不太清楚阶段,咱们行业里机构之间的姿态、状态的两极分化已然太过明显:个别大机构在盲目狂欢,好像天下大同了;有些小机构在盲目追赶,其实根本没想清楚为什么要追,追什么,怎么追。等到有一天互联网用户们的认知带宽被非公益的信息堵塞霸占的快满了,公益行业就彻底掉队了,再想大规模塑造新的认知已然太难,想扳回一城又怎么拼的过那些利润丰厚并且已经占据地势的商业产业。


吕全斌:这么一说确实很严峻啊,那你认为现在互联网跟业务的融合,我们的公益行业走到什么阶段了?


郭力:我觉得是萌芽起步阶段吧,起步的已经慢了。我喜欢横向对比别的很多行业的大规模发展,可以再举个例子,比如最近听人家讲“网红经济”,这是这一两年才有的新生事物,一个新产业,一些公司专门推网红,靠网红赚钱,一上来据说今年就是五百亿的市场规模,明年肯定还会飙升,这才叫大规模发展。公益这么大一个行业、这么多机构存在了这么多年,但是怎么比?同时为什么就不能、不该去比一比?


吕全斌:我记得前几年全国总的每年捐赠额也就差不多五六百亿。


郭力:对啊,刚超千亿,其中93%还都是企业、企业家的大额捐赠,这意味着公众只是参与个零头,根本就是没有调动起来,个别机构、个别领域、个别日子上的筹款量是上去了,但是跟别的行业一比,我们的那点增幅太可怜了。另外发达国家公众捐赠可以到80%,其中越来越多也是通过网络实现的,这是什么概念。哪怕公益行业是个很特殊的存在,不好完全跟商业比、跟发达国家比,但是如果咱们连羡慕都不羡慕,那也真够悲凉的,连仰望、争取一下的意识和能力都没有,还怎么想有大规模发展。哪怕是相对敏锐的一些大公募,连年大量投入,强推线上,很快也遇到瓶颈,发现边际成本越来越高,再一算比例,没准还是线下的大客户捐赠占了大头,不过倒是不妨碍他们沾沾自喜。而好多小机构在意识和能力上想追又追不上,直接进入生存发展的尴尬。这怎么行,自满的内忧和跨行业冲击的外患叠加在一起,可能就是你所谓的比较耸人听闻的部分。


第三部分:行业发展的一些猜想和建议


吕全斌:那就没有点利好的因素么?


郭力:肯定也有呀,套用一个词“人口红利”。比如一些渗透率已经极高的互联网产品就没有多少人口红利可言,拉一个新用户很难,成本极高。恰恰在这块,假如一个公益项目能类比成一个产品的话,那么就是一个大机会。我们目前动员的人数还远远不够,也就意味着我们还有的是人可以去挖掘、去争取,让他们参与公益,到网上去圈地圈人。这个阶段里,一定程度上还允许公益有些粗犷型的发展,扩张成本可以控制在相对较低。类比O2O之类的现在想发展,就必须做精细的服务升级、体验改进,去深挖每一个用户的价值。公益如果暂时达不到那么精细,还勉强可以,我们还有十几亿人,还有一点点时间,只要我们不再继续自满或盲目,联合起来,合力突破公益圈的壁垒,把信息、服务、体验通过互联网——不管他作为一个工具也好,作为一个基础设施也好,还是作为一个所谓的带宽也好——去渗透去灌输到人们的脑子里,去改变人们的认知,进而改变整个行业面对的环境。利用好了人口红利,弄不好还能出几个公益巨头机构呢,别的行业能出巨头,理论上公益也能。


吕全斌:我忽然很感慨,你今天给大家敲警钟,其实公益组织是想借互联网弯道超车的,但是看不到或者不愿承认一些事实,那么你个人是怎么看到了更远的?


郭力:谈不上远,就是产品病,有时看看一些互联网领域的起起落落,有的产品爆款一时,又没落关停,互联网会成倍数的加速这些过程,互联网行业本身是个很现实、很有忧患意识的行业,我受了点传染。所谓敲警钟,我稍微迂回解释一下,不然怕挨骂:个别拉动和行业进步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和水平,我从没否认包括咱们在座的一些大机构,在利用互联网这样一个不错的时代,做出了一点不错的成绩,但这并不代表了我们行业在这个大潮中的表现很好,相反总体上是很差的。已经表现的不错的机构也本可以表现的更好。另外要排除一部分相对特殊的情况,比如有些项目本身的业务是没必要或不适合去线上搞大规模的发展,比如就是做一个孤独症儿童的托养中心,照顾好眼前的十来个孩子,从家长们、社区里、找政府能筹到点款够运营的,那么在我的视角里还真没有必要去追这个互联网公益的风,目的和手段不能混淆颠倒,不要为了互联网而互联网。


吕全斌:那在这样的环境下,你觉得想要大规模发展的大基金会也好,草根也好,该怎么办?


郭力:针对于有想法、且有潜力去实现大规模发展的机构,我说几句肤浅建议吧。一个是现在互联网上呈现、或者说是实现自己的方式还很原始,这么多年了还是一些简单的信息罗列。说白了一张网页或者帖子就推出去了,还是发传单、贴画报的本质和逻辑,只不过贴到网上去了而已。强调信息的形态,是说信息的呈现方式不能太孤立、太单薄,稍微跟别的行业一比就显得弱爆了。比如我问个项目要点项目素材想帮他做传播,他给我300字3张图,文案和照片质量都特别的一般,千篇一律的那种。我问有别的吗?没了。而且说这项目的传播和筹款一直挺好的,去年筹了100多万呢,这些物料足够了。我就想反问了,怎么能就止步于此了呢?一旦公众想了解更多、更立体的情况,真的满足不了吗?前面虽然说暂时可以粗犷些发展,也不能太粗犷了或者止于粗犷。


怎么显得不太粗狂?可以从理念上先把“传播信息”这件事升级为“提供服务”。比如现在有个网友想到要不要当个志愿者啥的,或者有可能捐两块钱,从他有那一点点想法开始,甚至他还没这个想法就开始,要怎么能让他特别简单、舒舒服服的把这一个流程跑通?在每一个小环节上需要给他充足的助推和诱导,而不是简单的转个帖子你看吧,捐不捐的看着办,不捐无所谓,也不总结经验。如果是在商业领域,这里面有太多的技巧可以用。看看很多商业服务和互联网产品是怎么做的,你本来没想花钱都让你不知不觉的开开心心的花钱买产品、买服务,特别多现成的理论、定律都可以借鉴。小到一句话怎么说,门道都多的很,比如说一个场景,你说我这有个公益项目,方案是这样的,预算是这样的,你能不能支持下;就不如拿张孩子的照片给他看,直接问你看这个孩子可爱吧,可惜他没学上,要不要捐十块帮帮他,之后随时给你反馈孩子的成长情况。关键在于给出直观的、形象的、简单的、有温度的信息,也许还能给一个锚定的金额建议,不要让他费劲去领会你的方案、考虑值不值得参与、最后还要考虑金额多少。我举这个小小的例子,不是讨论广告艺术,是想表达我们需要站在对方的角度去特别用心的考虑他的细微心理,给他简单舒适的服务,用动用各种方法把人引导来、并且留住、生成黏性、有效反馈、再次引导,而不只是发出信息。这也不是说做公益要很有心机,是说一种态度,以及可以提供精细服务的能力。


看看别的行业,比如随便一个火一点的IP,又是小说、广告、八卦新闻铺热度,灌输兴趣打造认知,又是大电影、电视剧、网游、综艺节目,立体全套,粉丝团在你眼前身边绕,总之人家争取客户的手段太丰富、太全面了,让你想不关注到都很难,稍微起点兴趣就不知不觉的投入进去。商业为了赚钱,会花心思把人都琢磨透了,把办法都想绝了,各种信息和服务那叫一个全面到位。那么公益行业呢,捐赠人、志愿者、专业人士、官员、媒体、哪怕只是看看的路人甲,凡是关注和支持我们的,在一定意义上也可以说就是我们的客户。我们这些职业公益人,为什么不能再多花点心思,服务好我们的客户,哪怕不能赶上商业,也不好停在原始的手段、阶段上。归根结底我们吃的也是这碗饭,挣的是这份工资,把所有所谓的客户研究透、服务好,可以说是我们份内的事。相反是有个别同行的姿态和心理定位比捐赠人还要高,不利于实际工作和长期发展,毕竟情怀是可以用来支撑自己而不应该是抬高自己。


最后再深一个层次,就是面对非常大量的公众来说,公益从信息、服务出发,最终提供的可能是一种“体验”。有想法参与或支持公益的人,就要让他有消费者的舒适体验,别等他在任何一个环节上过多的考虑甚至为难,比如有人想支教,全套的培训、交通、后勤保障都给你准备好,你踏实过来就好,确保给你一个有意义有质量的难忘回忆。有了一次好的体验,很可能就想要第二次。另外还有一种情况也客观普遍存在,就是很多人参与公益,坦白讲跟公益根本没关系。比如他并不关心这些孩子,更不关心这家公益机构的发展,他只是为了捐完钱去朋友圈晒一下;或者只是两块零钱不值得一花,随手捐一下;甚至不排除她的心理感受跟她犒劳自己买了双鞋没有本质区别,都是心里感觉美美哒,高兴了那么一下。他不是为了情怀而买单,但可以为自己一个瞬间的愉悦感、成就感、自豪感的那种体验去支付、去参与。这一类体验的诉求也是需要尊重和重视的,人数非常大,也是我们需要争取的人口红利。借助互联网这个基础设施,我们有一定条件去大量的设计和复制一些简单又好的体验。等到扩散出去的体验好了,人们的认知和习惯也有了条件被塑造。


从信息到服务,再到体验,看似只是三个词,本质上不是一回事,是不同的三个高低层次。我猜想哪家机构如果能利用好网络,把这三件事想透、跑通、复制的广,哪家一定能发展的特别快,甚至可以追赶其他行业的发展阶段了,至少在同一个业务水准上展开竞赛。


吕全斌:信息、服务、体验,本质上就是对人性的深刻洞察。好,最后一个问题,我们经过了网站时代、博客时代、微博时代、微信时代、信息流时代等等,事实上公益一路走来也经历了不少,也一直在追风口。现在互联网也掀开下一幕了,公益需要追的下一个风口在哪里?前段时间看你们在用人工智能技术找丢失儿童,就挺新颖的,也介绍下吧。


郭力:对,人工智能时代来了。通过人脸识别技术找孩子的事,是我供职机构的项目,今天我先不多谈,简而言之就是过去以人工筛查寻访的方式效率比较低,现在用人脸识别能提高效率和准确率。具体的情况欢迎关注相关新闻报道。


风口的事我不敢预测。就像你说的,貌似公益一直就在风口上,但是一直以来都是风力、风向不详,下一步怎么走,我猜可能受两点影响:一是互联网本身下一步往哪走,一年一波浪潮,很多概念比如O2O刚火一阵就过季了;另一点是公益本身业务的真实需求,有的风不是追不追的问题,是先看看有没有必要追,不能为了追而追。前些天有个人找我寻求人工智能、大数据的技术支持,问能不能介绍个算法工程师给他,他要做公益慈善大数据,说了一串“深度学习”等等概念都想做。我问他想用人工智能处理的大数据究竟是有多大,他说会有3000条。我只能打击他一下。3000这个量级根本没必要拿高射炮打蚊子,成本反而奇高。这就属于走极端,盲目追风口。跟当初追不追移动互联网一样,现在人工智能这一波,不需要、不适合去追的机构就踏踏实实做好自己的事就好,有实力也要追就像模像样的一追到底。现在已经有些行业里偏技术的机构和公司,在摸索和配备最新的能力给到公益,就好像风口上已经起飞的风筝。对于尤其执行型机构,需要保持一定的敏锐度,及时抓住风筝的线,借力一起飞,不一定单飞,使用好一些平台和机构给予的能力,而纯技术层面的引领其实不是公益机构事事都能够或有必要现实的。还是那句话,冷静分析,事实判断。


吕全斌:好的,刚才说的我大概都记下了。这环节结束之前我其实想请大家看一下我手里这十来页纸,这也是我感触很深的一点:郭力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基金会秘书长,今天早上5点定了大概会涉及的问题,他花了一上午时间逐个问题的打了八千多字,准备答案草稿,刚才属于半脱稿的给我们讲,偶尔看眼小抄,这可能就是他的产品经理病的症状之一,就是一种较真。他其实有丰富的实践经验,做过公务员、公募、非公募、NGO,但依然是这么的认真,重视我们的一个活动,给我们带来这么多中肯的建议和警醒,我们需要这样的表达方式,诚恳理性,基于分析,也许不见得大家都听明白了,但是带给我们一种新的视角。谢谢郭力!



关于“秘书长说”


“秘书长说”是中国基金会发展论坛品牌活动。定期邀请处于实践和思想前沿的基金会秘书长,围绕基金会和公益慈善领域的热点话题、焦点问题、发展趋势等,通过主题发言、嘉宾对话、圆桌沙龙等形式,进行思想交流、观点碰撞、经验分享,促成基金会从业者的交流沟通,探索基金会行业发展的有效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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